02-04-江上-立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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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江上(来自豆瓣)

来源:https://www.douban.com/note/750975967/

2020-02-04 13:12:00

时疫流行以来,本来什么话都不太想说,因为这里有一种惶恐与惴惴不安,怕说了之后会触碰到这种脆弱的、暂时的偷安。

我的父母家人即在武汉,而最早发现疫情的华南海鲜市场,与我父母、三弟家不足2公里。我当年在武汉的时候,还到华南市场买过水果。时疫流行之前,我父亲偶尔也会到华南市场买菜。

12月31日,从网上得知新型肺炎的事情后,我在家人群里提醒他们注意,我三弟说昨晚也听说了,这个市场可能被封掉。现在回想,如果早一点知道他们今日身陷围城之中,也许会设法叫他们到杭州过年。

到了1月19日,我妻子提醒他们出门一定戴口罩,那时口罩已经很难买。只能嘱咐他们当心,减少出门、注意消毒。

1月23日,腊月廿九,家里人说店已经关门了,今天所有公交都停了,大白菜已经涨到肉价。他们住的小区里,有个120急救车停在院子里,已经拉走了一个。

大年三十的上午和家里人视频,大半年不见,发现父亲长得像我爷爷当初的样子。他说本来大年初一要回乡下老家去“拜新香”(湖北风俗,若旧年有人去世,亲友于新年正月初一要登门祭拜,谓之“新香”),但是村里打电话来,说已经不允许回来了。

父亲说,活了这么多年,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。大家心情都很愁苦,我三弟的两个双胞胎女儿刚刚半岁,万幸的是,他们的奶粉屯了有一个月的。这之后,情势如何发展,大家心里也没底。

本来买了一些口罩想寄给他们,但是到今天也没发货。给家里买了点粮食、水果之类,到今天大部分也没有到货,一旦有家附近的蔬菜供应或者可以网上下单的信息也赶紧发给他们,都是极微小的事情,然而所能做的就只有这些。

我岳父说,亲家遇到这么大的困难,我们要表示一下。给了五千块钱,叮嘱我们转给他们。我妻子说,现在关键不是钱的问题,是缺物资。困难的是,东西也寄不到。

初八再与老家人视频,母亲说,已经十天没有下楼了,在家里都快闷死了,我说这样也不能出门,家里口罩也不多,再熬一熬吧。但是谁又知道该熬多久。

这是我的一家,我的父母,两个弟弟,及各自的家人,共计十一口人,在灾难中的所遇。还有千千万万家,还有那些已经家破人亡的呢?

华南、江岸区、谐和、金银潭、万人宴、天河机场……没想到昔日身边熟悉的名词,再次在大众和媒体面前被反复提及。曾经风光无限的武汉,以这样的方式,再次成为世界的热点。

这中间,各种信息铺天盖地而来。悲愤、可笑、哀伤……平时已经麻木的丑恶,在瘟疫中被显现、放大。没想到,没有经历过饥饿、战争的一代人,也没有逃过命运对我们的洗礼。

方方说,我们的应对从错误到延误到失误,我们付出了如此规模的代价。中国的事情,向来是以代价大,才取得一点小小的进步。那代价里有无数的人命,然而,这是我们不太计较的东西。

我们能做的,能比祈祷多多少?

然而,负重前行的人还有很多。那些顶在一线的医务人员,那些有良知和勇气的媒体,那位把抵工资欠款的口罩都捐出来的普通民工,那位捐款捐得兜里只剩下十几块的环卫工人,还有那位给医疗队住的酒店送菜的残疾农民……一想到这些,就觉得当年的“小米加步枪”、“小推车推出来的胜利”是很自然的事情。

生民何艰,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听到好消息。但是那些高贵的人,让人觉得,好消息还是会来,因为他们没有放弃,要向他们学习。他们也看得到种种丑恶与无奈,但是他们还是一往无前,人类总还是有勇气和韧性的。

十七年前,吴敬琏在反思SARS事件的时候,写过一篇《建设一个公开、透明和可问责的服务型Z府》的文章。在历史的洪流中,明眼人多的是。事情明明可以朝一个方向发展,可它偏偏还是向另外一个方向发展。这其中的合力,也是不能以一个人,一部分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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