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-22-邓安庆-时疫琐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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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邓安庆(来自豆瓣)
来源:https://www.douban.com/note/749787623/

2020-01-22 11:46:59

今年回武汉的票特别好买,几乎不用抢,就很轻易地买到了北京西站到武汉站的票。到武汉的时间是1月19日晚上八点半,就在附近的旅馆住一夜,第二天去汉口的青年路客运站坐长途客车回武穴。我把这个计划告知我朋友后,朋友说:“不要在武汉逗留!赶紧走!”说完后,朋友帮我买了当天晚上从武汉站发往黄冈的城铁,然后他的家人会来接我们去蕲春,我在那里借宿一晚后,再回武穴。其实这样麻烦人家,我真觉得过意不去,心想着在武汉待一晚也没事,不必如此大费周章。但鉴于朋友说疫情已经很严重了,我也就听从了他的建议。

在北京的最后一个夜晚,朋友提议说去便利店再买一包口罩,我说:“之前不是已经买了一包了吗?”朋友说:“一包哪里够?”于是又听从建议,再买了一包。去到北京西站,候车厅黑压压的人群,戴口罩的极少。等上了车,也无人戴口罩。我也心存侥幸,觉得离武汉那么远,就也没有拿出口罩来。坐在我隔壁的大叔问我去哪里,我说回武汉,然后转车去黄冈。大叔说:“我是新洲的,你晓得这个地方吧?原来也是属于黄冈的。”

大叔闲来无事,跟我聊他的家人和所从事的事情,我好奇地问了一句:“你知道武汉爆发疫情的事情吧?”他愣了一下,“隐约听到了一点,但不是很清楚。”我说:“已经又被传染后致死的了,你要小心哦。”他随意地应付说晓得。我知道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。车子进了湖北境内,我把口罩拿出来戴上,随后放眼看整个车厢,只有我一个人是戴着的,大家都感觉没事似的刷手机、睡觉、嗑瓜子。

大叔突然问我:“你还有多余的口罩吗?”他把手机递给我看,“我在武汉的儿子让我赶紧戴口罩,说那边情况不好。”看来大叔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。我从背包里拿了一个口罩递给他。他拿在手上,前后翻看,又不好意思地问我:“这玩意儿怎样戴?”我给他示范了一番,他“哦哦”了几声,并没有戴上。等车到了武汉站停住,陆续有一些人戴上了口罩。大叔忙着拿行李往门口走,我忍不住喊了一声:“戴口罩!别忘了!”他径直往前走,没有回头。

朋友的车晚我一个多小时,他是直接去黄冈东站的,他给买的从武汉站到黄冈的票也是他那一班车的同一个车厢。所以我要在武汉站等那班车来。出了站口,阴沉湿冷的空气裹住了我,雾霾很严重。来来往往的人流,少有人戴口罩,工作人员也不见戴,也没有任何关于注意疫情的提醒牌,而戴口罩的多是年轻人。呼吸好困难,眼镜一片白,耳朵也勒得疼,真的很想把口罩拿下来,但我不敢。

跟朋友在车上汇合后到了黄冈,朋友的家人开车来接。说起这疫情,朋友家人都不甚了了。第二天跟朋友往蕲春客运站走的路上,市声喧嚣,人流涌动,一片热闹的过节气氛,我们说话都要好大声才听得见。无人戴口罩。无人意识疫情已经蔓延到这里了。甚至连我的老家武穴都可能已经有了,只是大家都好像忽略了这个事情的存在。这个无法去苛责他们的,他们很少接触到这类消息,如果不是自己的子女频频提醒,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事。我的父母亲就是的,我到家后跟他们提起,他们“哦”了一声就去忙了。无论怎么说,他们眼中所看到的是一个安静的乡村,大家从全国各地回来团聚,要准备各种年货,还要忙着过年的各种事宜。这种远在武汉的事情,跟我们有什么呢?他们看不到危险的。

我忽然想起看《巨浪下的小学》里的一个细节,地震发生,海啸来了,学校把学生安排到操场上,准备去安全岛躲避。那时候一辆车沿着社区疯狂地广播海啸要来了海啸要来了,大家多不留意,无论那广播里喊得多么声嘶力竭,人们依旧按照自己惯有的行事逻辑去判断。恰恰是这个判断,让本该避免的悲剧发生了。我有太多亲戚是在武汉生活和上班的,他们要回来过年,还要走家串户地拜年,谁会戴口罩?谁会勤洗手?大家依旧按照年复一年的过年惯例走动。这个真是不敢想。我只能一遍又一遍把各种关于疫情的消息发到我的亲友那里去,至于有多少能当回事情,我不敢说。我也不知道我给了口罩的那位大叔会不会戴上口罩,或者哪怕戴了也觉得闷就取下了,毕竟他是一次接触到这个“玩意儿”?这个我不敢想。

回北京的票,本来是大年初六从汉口站出发,我取消了;改到黄冈出发,看最近的新闻,疫情已经蔓延过去了,一看这个局势我又取消了;现在我又改到从南昌坐飞机回北京,一看新闻,江西也有了。此时感觉自己和家人身处在疫情的重灾区,去哪里都是危险的。手机上各种消息不断,我也始终处在焦虑之中。我不知道这个疫情会发展到什么程度,只能自求多福,也希望众人平安。呵,多么渺茫无力的一个期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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